海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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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海水是母亲的泪
我看到一只海豹 向北
从几千哩外游回 回到
五年前它出生的 北方
故乡
一个极冰冷的地方
海面上巨大的浮冰
是海豹幼兽的摇篮
而天暖可使它融解
暴风雨可使它碎裂
而人类可使它变为
屠场
一个极血腥的地方
海水中有一只海豹
在雪花扑打下落泪
在浮冰上蹒跚爬行
在激烈阵痛后成为
母亲
2. 配额
因为你仅仅是一只小海豹
有着盈泪般大眼的小海豹
我想你不会知道
有些出生在海水之中
有些躺卧在裂冰之上
有些冻僵在寒风之下
的小海豹，都已死去
我想你不会知道
观光客正搭乘着直昇机前来
北极熊已向更北的北方移去
我想你不会知道
保护动物人士曾在某国大使馆外示威抗议
飞机已用连发式照像机估量出海豹的数量
生物学家已计算出冰硬度和海豹年纪组成
政府当局已核定出今年可猎杀的海豹配额
我想你不会知道
虽然反猎者认为是残酷与野蛮
虽然已经有人造的皮革和油脂
可是却仍存在这种所谓的配额
而你却正好在今年的配额之内
我想你不会知道
3. 母亲，不要回头
母亲，
谢谢您两周来耐心的哺育
我好喜欢躺在您的怀中
吃饱后打个哈欠伸伸懒腰
然后就这样满足的睡去
但是今天不可以
母亲，不要
为我即将来临的命运悲哀
雾已从北方弥漫而来
人已从海湾踏冰而来
当死神的手已高高举起
我能躲到那里去呢
母亲，不要回头
也不要对着猎人颤叫
快逃到冰冷的海水里去吧
当那无情的木棍打下
让我最后一次看着您的背影
让我听到自己脑壳碎去的声音
母亲，
当您回来的时候
您的骨肉
只剩下一些陌生的骨和肉
一些惊恐不定的鲜血
母亲，不要
再徘徊不要再悲叫
已经过了七天了
猎人夺走了我的油脂和皮毛
夺走了您的爱
母亲，不要回头
试着忘掉过去的一切吧
当秋天来的时候
在向南方迁移的旅途中
愿您能够避过
人类在海水中布下的巨网
那些巨网将会使许多的海豹
窒息而亡
4. 皮草
如果 我有一件皮草
要不要
穿着它走过城中闹区？
从酷寒的北极圈故土
到穿裹于温暖富贵的女体
海豹者──兽也
冰天雪地里的一种哺乳动物
暮春三月
在极北家园浮冰上的幼兽们
出生未满两岁，且未断奶
有些 被勇猛的猎人敲碎了脑壳
有些 掉落在冰冷的海水里哀啼
还有些 所谓幸运的
被保护动物者喷上满身油漆
像小丑般
在岸上自由自在地爬来爬去……
北极冰原上海豹幼兽的猎取
是个遥远而古老的行业
如何选购与保养皮草
才是当今之热门话题
穿梭在嘈杂汹湧的人潮里
迎面吹落着 一阵阵的东北季风
以及丝丝冷雨
如果 我穿着那件皮草
要不要
对来往行人露齿而笑？
──1992年11月26日
──2012年《我最爱的人是你──吴公子诗集》，中国戏剧出版社
【註】
1. 本文之海豹是指琴背型海豹(Harp Seal)。其幼兽有着盈泪般的大眼，及浅奶油色之长毛，但是不能游泳；十八世纪以来，遭人猎杀至今。
2. 这是一首组诗。“皮草”完稿於1987年2月15日，收录於2010年台海出版社出版的《我在梦中遇见你──吴公子诗集》。
“配额”完稿於1992年11月26日。
“海水是母亲的泪”完稿於1992年12月11日。
“母亲，不要回头”完稿於1992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