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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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我的外祖父
生在东北 死在台北
多年之后的某一天
我偶然看到他的泪
隐藏在中国近代史
的某一册的某一章
的某一节的某一段
的某一行的某一个
逗点中
〈之二〉
身后
一切都将火化成灰
往事和风 情感和泪
只有体内那颗弹头
──仍然不肯融化
〈之三〉
他的过去
都是用颜色来记载的
阳光和麦田是金色的
土地和菊花是黄色的
愤怒和热血是红色的
火药和战争是黑色的
除了青春 除了牺牲
青春和牺牲是无色的
〈之四〉
走过战与战间的路
(一条崎岖苦痛的路)
路的那头
只剩下我那双
战时穿过的鞋
(一双惊悸的鞋)
以及鞋里的土
土里的沧桑
〈之五〉
那天
我和我的青春
并肩站立在淌血的战地
铁丝网都伤残了
伤残的铁丝网上
掛着疲倦的枪炮声
第二天
风中虽有烟硝的余味
野草却恣意漫生开来
从战地四周顺著铁丝网
愈长愈高
终於把枪炮声淹没
后来
我才知道
那是最后的一场战役
后来我才知道
就在那天
我和我的战马同时老去
〈之六〉
当岁月似秋霜下的林叶
逐日在凋落
当夜梦越过海峡与长江
越进到关外
当热泪湧起而胸膛的血
逐渐要沸腾
当渐撕渐薄的日曆到了
九一八
〈之七〉
在寂寞的十二月
心里还惦记着
家乡的那些木棉树
燃烧般的红花
铠甲般的刺
在青春正盛的三月啊
花没谢，就落了
乡人们称它是英雄树
──1994年4月17日
──2012年《我最爱的人是你──吴公子诗集》，中国戏剧出版社
【注】
1. 吴公子有关於老兵的诗：
“老兵之一”，1991年5月21日
“老兵之二”，1991年5月21日
“老兵之三”，1991年5月21日
“老兵之四”，1991年5月22日
“老兵之五”，1991年5月27日
以上五首诗以“老兵之歌”的诗名刊登於1993年10月5日，台湾中央日报，海外版世华周刊，并收录於2010年台海出版社出版的《我在梦中遇见你──吴公子诗集》。
“老兵之六”，1992年8月9日
“老兵之七”，1994年4月17日
2.“老兵之七”的木棉树，在广东又叫做英雄树。